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学术交流

宏观把握 微观突破——读杨倩描《南宋宗教史》(人民出版社2008年11月版)

2012-08-27

断代宗教史是一个难度很大的课题。它涉及面广,情况复杂多变,彼此交错,头绪繁多。我所读过的以往有关宋代宗教的著作有二类:一是研究宋史者所撰,不能深入宗教教义,颇有隔靴骚痒之感,另一种是专门研究宗教者所撰,从宗教到宗教,又给人以与时代隔绝之感。今读杨倩描《南宋宗教史》(人民出版社2008年11月版)顿有不同以往之快感,即本书一读便可知,作者是一位既通宋史、又在宗教方面造诣颇深的学者。

断代宗教史之所以难作,首先是难以准确把握此断代在历史长河中的位置,包括此阶段宗教史在整个宗教史中的位置。以南宋而言,它是北宋灭亡后,宋朝君臣在战争的废墟上重建起来的封建王朝,如何评价它,眼下正是学术界争论的热点。南宋时期的宗教,上承唐五代、北宋,下启元明清,历来被认为是宗教世俗化进程中的重要转折阶段,另外,南宋是理学被尊为占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的历史时期,而理学以排斥佛道为旗帜,在这一大背景下的宗教发展,也历来是为学术界所瞩目的。

本书开宗明义提出:南宋宗教的主流是佛教、道教、巫教。“关于南宋宗教,有二个基本的理论问题,一是关于巫教,二是关于宗教世俗化。”(本书第1页)“在中国的历史上,原生性宗教也就是巫教”。(本书第2页)“世俗与宗教是一个对立的范畴”。(本书第6页)“南宋时期与北宋相比,其宗教世俗化主要表现为政府对宗教的干预更强,宗教社会影响的进一步扩大,宗教庸俗化的程度更深。”(本书第10页)这些论断宏观地概括了南宋宗教史的全貌,给全书的任务作了定位,表述了作者对南宋宗教史独特的基本看法,也给读者提供了阅读本书的线索。而这样的探讨,又正是目前学术界所欠缺的。

南宋宗教史之难作,其中之一是因为它要讨论的,既不是佛教一家的历史,也不是道教一家的历史,而是此时期存在过的所有宗教的历史。众所周知,南宋同时并存有多种宗教,每种宗教之内又有许多派系,这颇有些使人有眼花暸乱之感。南宋时有佛教、道教、巫教、伊斯兰教、摩尼教、各种民间秘密宗教。佛教内有律宗、禅宗、天台宗、慈恩宗、华严宗、密宗、净土宗。禅宗内又分云门宗、临济宗、曹洞宗。天台宗山内、内外、慈云三派。临济宗内又有黄龙慧慧南、杨歧方会二派,后者又可细分为大慧派、虎丘派等。道教内也分正一派、上清派、灵宝派、天心派、金丹派等多个派系。至于南宋巫教究竟包括多少小的派别,那更是谁都难以讲清楚的问题。本书的成功处之一,就是不但分别论述了各种宗教、各个宗教的主要派系的发展、传承脉络,而且相当准确、相当深入地论述了它们在宗教教义、宗教经典和理论著作、传播方式、传播地域及主要基地等诸方面的主要差异。这种论述,必须兼通儒、释、道、巫,如果没有长年的积累、深厚的功力是根本无法作到的。书中还论述了宗教与政府、宗教与当时社会等多方面的关系,这些论述突出地反映了作者很强的史学功底。

《南宋宗教史》明显地是一种具有深厚个人学术研究成果色彩的著作。书中随处可见有体现作者学术研究成果、学术创新的论述。例如,书中指出,禅宗作为一种“无神的宗教”,并不利于禅宗在中国社会的推广。唐代佛教禅宗推崇的不立文字、否定偶像崇拜,到南宋时期发生了根本性改变。这是因为,语言是宗教传播的必要手段,而佛像佛殿的“神圣性”则也是吸引和聚集教众所必要的。(本书第7页)再如,书中对寺院宫观的内部组织结构也作了深入地考察研究。考察分析了由唐代到南宋寺院、宫观内从主首到一般僧职、道职的演变情况,纠正了前人不少错误或不准确的论断。书中征引《释氏要鉴》等提出,宋代律院主首与隋唐时期不同,隋唐时期的寺主相当宋代的监寺。(本书第59页)书中征引《禅苑清规》卷八关于23种知事僧的记载,(本书第58至59页)并征引其他相关文献,细致地论述了寺院僧职的具体情况,这都是前所未见的,使人们对相关问题的探求明显地向前拓展。

作者触及了不少前人关注不够的问题。如分析了南宋佛教、道教的地域分布(本书第169至173页),分析了当时佛教与巫教、民间秘密宗教间的相互影响(本书第246至248页),分析了南宋时期佛教寺院、道教宫观的建筑布局、神像配置(本书第八章),这些都是有开拓意义的,读起来饶有新意。书中关于佛教异端白莲教、白云宗的深入地专门地论述是前所未见的。书中对寺院经济、宫观经济作了客观分析,提出:“南宋的寺观经济在很大程度上已经与世俗封建经济相差无几了”。(本书第359页)这样的论断是有说服力的。

近年从事宋史研究的人,往往感叹发现新史料之困难,颇有宋史史料已被穷尽之感。本书作者在新史料的发掘上,却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。作者不但利用了《永乐大典》中的及其他较难查找的文献中的史料,出色地利用了佛经道藏中的史料,尤其应当指出的是,作者从明清方志、寺观志搜集到了其中保存的相当数量的宋人文字。例如,书中论述漏泽园便征引了不少清代方志中保存的宋人文字。(本书第373至377页)这对于研究宋史如何开拓新史料来源提供了极好的示范。作者也注意对旧有史料作纵深发掘,例如作者发现了关于南宋僧道人数的二个数字:即南宋人张嵲《紫微集》巻二四《论和籴第二札》、留正等《皇宋中兴两朝圣政》卷四六乾道三年九月条所载当时僧道人数的估计,这对于了解南宋佛、道教情况具有重要意义,这二则文献并不是新奇文献,但却未见前人征引它们说明当时僧道人数。这说明有些常见史料中也可能包含着人们未觉察的意思,只要对它们深入研究、思考,这些文献也有“翻旧为新”的可能。

像任何事物一样,金无足赤,本书也存在一些不足或值得商榷之处。例如,有些读者认为,如将书中散于各处的关于宋朝僧人与国外僧人的交往单独写为一章,效果或许更好。书中第336页将宋廷端平元年、淳祐三年两次赐田给祐圣观误书为赐田给净慈寺。同页言及将军开赵创建广惠禅院,而第375页论述同一事时却将此寺“赐名为”“及优恤其”。书中第80页引文彦博的诗引自《全宋文》,其实文渊阁四库全书本《潞公文集》巻六即收有此诗。诸如此类,都属璧玉微瑕。

但有一事笔者拟略作絮烦。“史”与“研究”,前者以集大成为特色,突出系统性,后者更突出创新。本书创新性上是相当突出的,但如果高标准地要求,本书在“集大成”方面却似还有欠缺。涉及本课题的研究成果相当多,而书内征引的相对较少(书末未有参考文献目录,总感觉是个缺欠)。例如,张文《宋朝民间慈善活动研究》(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12月版)中讨论了宋代佛、道教的慈善活动,本书第十章第二节《僧道在社会慈善活动及公益事业中的作用》中却未提及。笔者关于宋代政教关系曾发表多篇文章,而本书只提及一篇,这也是笔者不能满足的。

说到对待前人研究成果,笔者想顺便发表一个意见,即认为学术界还应进一步注意学术规范的事。遵守学术规范不能只停留在反对剽窃别人成果上,还应向更高层次推进,这就牵扯到范围更广的正确对待他人研究成果问题。老一辈学者由于时代所致,往往没有学术规范意识,不甚注意肯定和借鉴同时代其他学者的成果,特别有些老学者更不愿借鉴比自己年龄低、资历浅的学者的成果,认为这样有损于自己崇高威望。这些不正确的认识在今天还有相当的影响。至于过去、现在时时可见的党同伐异式的尖酸刻薄的所谓学术“批评”,更是令人厌恶。我们应当提倡一种新的学风,应当以充分而恰当地肯定别人学术成果为荣。这又是笔者想借题发挥的离题之话了。

据笔者所知,本书的撰写受到时间、篇幅二方面的严格限制。既如此,上述书中的不足就都是不难理解的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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